电话是母亲打来的。

杨勉调整情绪，接通了电话。

“喂，妈。”

电话那头传来老妈的声音。

“儿子，你在哪呢？电动车怎么会倒在路口，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？”

副驾驶男人将自己手机凑过来，屏幕上打了一行小字，意思是叫杨勉按照上面写的回答。

杨勉照做了。

他说。

“没事，电动车帮我推回去，刚出门接到电话，我一朋友出了点事，我着急赶过去，打车去的，电动车停路边，可能是没停稳吧。”

“这样啊。”

“对了妈，我都跟单位请好假了，最多两天就回来。”

“两天？到底什么事，需要两天时间，我们能帮忙吗？。”

杨勉愣愣的看向手机屏幕，上面重新写了一段话。

杨勉照着说。

“是一些比较**的事，妈，你就别问了，我很快回来，就这样，拜拜。”

老妈抱怨了句什么，他没听清楚。

挂了电话，副驾驶男人手掌摊开，看着自己。

杨勉立刻秒懂，乖乖交出了手机。

发短信向单位领导请了假，最后将杨勉的手机塞自己兜里，背靠座椅，摇头晃脑，哼起了一首曲调平缓的老歌。

杨勉缩到角落，头埋在两腿之间。

是不是只要把这些人带到水库，就能放我走了，你傻啊，自己可是看到了这些人的面容啊。

杨勉抬头看向暗沉的玻璃窗。

不知何时，已经出城了，正行驶在进山的必经小路，偶尔有对头车，还能看见几辆警车停在路边，车门打开，没看见里面的**。

大约十来分钟，山路越来越难走，到最后，只能下车步行。

下车前，这四人戴了口罩和鸭舌帽，从座椅底下拿起两个帆布背包，其中一个扔给强壮男子，另一个由副驾驶男人自己带。

这些人不急着下车，而是在车里等了约莫半个小时，期间偶尔能看见成群结队的人陆续下山。

壮汉突然笑了。

杨勉抬头看过去。

尽管帽沿压得很低，但杨勉还是看到他的眼睛，一边上，一边下，然后笑了笑，眯成两条上下的不对等的细线，怪别扭的。

壮汉想都没想，来了句。

“老大，姓林那混蛋估计还活着，上次没找到他，这次怎么着也得把他揪出来。”

语气中满是不屑和恶毒。

话刚说完，副驾驶男人低声呵斥了一句。

“三儿！不该说的别瞎说。”

这名叫做三儿的壮汉，满不在乎，瞥了一眼杨勉，这一眼意味深长，似乎说明了一切。

杨勉浑身一震，更加坚定找机会逃脱的决心，因为他读懂了三儿的眼神。

早晚都是死，死人不会乱说，没必要过多提防。

还有，三儿口中的姓林的，不就是那个通缉犯吗。

“下车。”

鹰钩鼻男人淡淡的说道。

哗啦，三儿一手拉开门，刺眼的阳光照耀进来，他给杨勉松了绑后跳下车。

紧接着是旁边脑袋瘪进去的那人，步伐轻盈，紧随其后。

车子停在几棵大树后边，隐藏得挺好，三儿回头朝着自己勾勾手。

杨勉哆嗦了一下，在三儿的催促下，犹犹豫豫的下了车。

脚踩在结实的泥土地上，感觉却不真实，阳光明媚，地面铺开一层金色，偶有落叶鸟啼，微风拂面，身上布满阳光穿透树杈缝隙的斑斑点点。

他听到三儿在叫自己。

看了过去。

三儿那双非常不整齐的眼睛正喷着怒火看着自己。

“从现在开始，给我带路，我们赶时间，别磨磨蹭蹭的。”

杨勉连连点头，快步走到了前面，头也不回，说了句。

“是不是到了地方就能放了我？”

过了几秒，副驾驶的那个鹰钩鼻男人走上前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说。

“我们从不骗人，只要听话，就能活命。”

回答得模棱两可，没有准确告诉杨勉答案，杨勉心中冷笑，径直走向山上。

记忆中的山路曲曲绕绕，中途还有几条岔路。

脑海中将路线过了一遍，沿着一条路走，说的曲曲绕绕，也只是直线拐弯多罢了。

即使是第一次进山的人，稍微做做功课，也不会走太多冤枉路。

想到这，杨勉心念一动，这些人是二次进山，虽然个个看上去奇形怪状，但也不像脑子有问题或者都是路痴，有必要再找一个带路的？

这事越想越有问题。

眼睛四处张望，他故意放慢脚步，伺机寻找机会逃脱，左边不行，太陡了，身后就是三儿，右边也不行，他记得是一条死路，那就只能再往前走了。

走着走着，杨勉停了下来。

他喘着气，回头对三儿他们说。

“我有些记不清路了，先等等，等我想起来了再走行吗，我看你们也累了，也需要休息。”

刚说完，杨勉就觉得自己愚蠢至极。

身后四人直勾勾的看着自己，腰杆笔直，看上去精神头十足，根本不像需要休息的样子，三儿压了压帽沿，推了一下杨勉说。

“到了地方再休息。”

杨勉无奈，只能继续前进。

慢慢的，他发现，自己正在一点点的走向绝望。

根本没有机会逃脱，对方四人，体力身手都比自己好，那该怎么办，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。

还是谎称知道胡舍在哪，尽量想办法，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，能多活一分钟说不定真有奇迹发生。

想着想着，他的腿开始发软，感觉脖子上插了一块写着自己名字的木牌，被押赴刑场，走一步少一步，到了地方，牌子一扔，斩立决。

水库位于凌云山**，四面高耸，一眼望去，左右都是山坡。

视线被遮挡，无法确定水库有多宽，多远，只能再往高处走，俯视而下，方能看全貌，知其轮廓大小。

前方黄灿灿的亮点逐渐变多，那是阳光照耀水面的光点，远远望去，有些绚丽。

杨勉停了下来，咽了口吐沫，指着前方那片光，故作镇定的说道。

“水库到了，我就是在这附近看见吃人，我可以走了吗？”

鹰钩鼻男人笑了笑，说。

“别紧张，你具体在哪看见的，带我们去。”

杨勉没有动，讨价还价的说。

“你们得答应放我走，不行，你们不能跟着我，在这等着，我会给你们留记号，十分钟后过来就行。”

“什么？”

三儿突然惊讶的叫了出来，随即哈哈大笑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。

“你以为你是谁，给我们下命令啊，想太多了吧，信不信把你扔水库里，你觉得我们四个人，花点时间在这附近会找不到位置？”

杨勉如坠冰窟，他突然很想求饶，求他们放过自己，他不想死。

前途虽不是万丈光彩，但也还凑合，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尝试，他腿一软，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。

“我，我不想死，只要你们放了我，我都听你们的。”

杨勉低着头，带着哭腔苦苦求饶。

“去你么的。”

三儿上前就是一脚，将他踹翻在地，狠狠朝他身上啐了一口，说。

“捏死一只蚂蚁都有可能被蚂蚁反咬一口，我最见不得你这种人，哭哭啼啼，娘们唧唧，要是你骨头够硬，我还真有可能放了你，瞧你那熊样，呸，死了活该。”

杨勉低声抽泣着，没有抬头去看这些人，他脑子一片空白，心中突然就冒出来一股狠劲，抬眼看着四人，然后站起身来。

咬牙切齿，目眦欲裂，像只困兽，随时都有拼命的可能。

不过杨勉没有动，视线扫过四人，没了刚才的窝囊劲，而是用一种冰冷，镇定的语气说。

“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，不人不鬼，打娘胎里就这样，还是后天糟了辐射病毒。”

“天生我材必有用，我看你们的用处很适合去鬼屋应聘，效果肯定很好，哼，死在你们手里算我倒霉。”

说完他释然的笑了笑。

从小到大他都没有用这种语气跟人说过话，感觉舒畅了，管他呢，要杀要剐。

“我擦！”

三儿彻底怒了，作势就要上来狠揍杨勉。

杨勉不躲不跑，眼神迎着三儿，竟然还露出了一个冷笑。

三儿更加恼火，快步走了过来，举着硕大的拳头就要砸下来。

“三儿！”

鹰钩鼻突然叫住了他。

“回来，正事要紧。”

三儿很听这人的话，嘴里骂骂咧咧，最终还是退了回去。

杨勉看着这些人，一阵阵的后怕，刚才脑子一热，心中所想脱口而出，不过没关系了，说出来的确舒畅许多。

他看着最矮的那个，脑袋瘪进去一块的人，目测一米七，抱着胳膊，低着头，靠在一块巨石上，好似所有的事都与他无关。

最右边是女司机，长长的头发耷拉下来，遮住了烧伤的半张脸，没瞎的那只眼睛则木然的看着杨勉，手里拿着鸭舌帽，不停用帽沿摸索着大腿。

此女子**，黑色蹭亮的皮衣皮裤，不看脸的话，还是挺不错的。

鹰钩鼻上身灰白夹克，肩窄体长，显得有些生硬，就连深蓝色的牛仔裤也是硬邦邦的。

一米八的身高因为偏瘦，相比其他人，更加的显高，一张脸戾气十足，笑了笑，说了句。

“我们啊，呵呵，孤魂野鬼，求道升仙，轮回渡口，无处安身。”

杨勉从来没有听过这句话，或者是在哪看到过，所以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。

“你在那哔哔啥呢，我告诉你，老子想通了，横竖都是死，就是不让你们舒服，想要找什么自己去找，老子不伺候了。”

说完找了块半人高的石头，坐了上去，目不斜视，盯着前方的水库发呆，看这架势，是不打算再搭理这些人了。

鹰钩鼻走上前，低声说。

“我说过只要听话，就能活命，看你现在的样子，是不打算活了，既然如此，怪不得我们了。”